吳玲瑤
到鄰居家喝下午茶，正好遇到他家讀高中的兒子放學回來。他一到家就進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門上掛出一張紙牌，寫著：「M L S」。我們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意思？媽媽尷尬地解釋：「M L S是免囉嗦的縮寫，叫我不要一直nagging，不要一再重複說：先做完功課才可以看電視，才可以打電動。」孩子感覺自己已經長大了，不用長輩諸多管束，許多媽媽承認自己是有點囉嗦，但都是為了子女好而做出的提醒，有錯嗎？
為什麼現在孩子沒有耐性聽大人的寶貴經驗？是不是從小就聽訓太多？記得我上中小學時，升旗典禮上校長或訓導主任接連上台，重複又囉嗦地講話，大會大訓，小會小訓，說完三點之後又有三點，長篇大論沒完沒了。講的人口沬橫飛自我感覺良好，卻沒重點又語焉不詳，但真正要傳達的信息就是那麼幾句話。最後總有幾個學生在大太陽下暈倒，被抬進保健室。
工作之後若遇上話多的老闆，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得說三遍，振振有詞地強調：「因為重要，所以一定要重複，如果不重複，就有人不重視，該重複就重複，不該重複就不要重複了。」聽得大家頻頻打哈欠。
不過也有個性特別囉嗦的人，不必重複也重複。記得有一次到大陸開會，旁邊坐的是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饒芃子女士，談到這個話題，她講了一個笑話給我聽，我至今想起還能笑上半天，話說一個秀才上京趕考，家裡有三個女兒，他寫家書一一叮嚀，大千金要如何又如何，給二千金的話也一樣，重複一遍，給三千金的就把之前的話又再重複一次，直到他看信的太太都受不了，叫他少說兩遍。有人就是不知簡潔為何物。
有位年輕人說，聽太多訓話，耳朵會長繭，特別不愛別人囉嗦，覺得一句話說一次就行，又不是聽不見。一位初為人媳婦的女孩說，在家除了媽媽囉嗦，最受不了的是婆婆囉嗦，她抱怨說：「聽她嘮叨，就讓我一身負能量，很久不能調整過來。她嘮叨起來，一句話能說上五分鐘，抓著幾件小事反反覆覆地說。」她的對策是戴上耳機或者走出去，「她說她的，我做我的，還默念一百遍，不聽不聽和尚念經。」她更不喜歡婆婆在微信上不停地發各種心靈雞湯或警句，和一看就知的謠言和假新聞，幾次想拉黑婆婆的微信都忍著。只好把婆婆的關心看在眼裡，但是婆婆的話就左耳進右耳出。也有許多老人家喜歡拉著年輕人絮絮叨叨陳年舊事，一開口就是：「以前的生活可苦了……」孩子們一聽到這個開場白，心裡就開始煩了。
有位讀者告訴我，她有一次去聽我演講，學得一妙招，從此婆媳和平相處。她到媳婦家，手中隨時拿著一杯水，看到什麼想糾正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別說，忍著，喝口水，吞下去。喝水對健康有益，不說話可維持家庭和樂，兩全其美。她知道晚輩不愛聽長輩嘮叨，永遠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囉嗦也是白費口水。
世界副刊（幽默過日子）2021-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