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
今年暑假，女兒帶她的兩個女兒從西海岸飛來馬里蘭度假，這讓我和丈夫喜出望外。新冠疫情使我們每年的相聚變成了奢望，雖然經常視頻，但總覺得像隔靴搔癢。距離拉長了思念，歲月堆積著掛牽。
三年了，我們難忘兩外孫女留下的快樂時光。那時大外孫女塔娃四歲，小外孫女凱米婭才二歲，兩人都遺傳了其父中東式的深眼窩和一雙明亮的大眼鏡。塔娃身材苗條配著瓜子臉，頗具中國式的古典美。凱米婭則長了一副娃娃臉，更像畫中的洋娃娃。塔娃好靜，凱米婭好動。有一次凱米婭找我說話，我便問她是否喜歡首都華盛頓，她回答喜歡。我追問喜歡這裡的什麼，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歡這裡的人多、孩子多，也喜歡這裡的博物館、游泳池和游泳班。最後又俏皮地說，還喜歡姥姥。這番話讓我驚訝，覺得不是在與兩歲的孩童、而是一個成人在對話。最後的示好，簡直是神來之筆，即使是成熟的孩子也不一定會讓人如此暖心。類似的劇情反覆上演著，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和女兒談起此事，興奮地說咱家出了個神童。
這次女兒一家三口來訪，我們照例高興地忙個不停。週末，我和女兒帶兩外孫女參觀市內的動物園。園內的每一個動物都讓她們興奮不已，看到長頸鹿時，兩孩子都調皮地伸長脖子，想和長頸鹿一較高低。熊貓館是她們的歡樂王國，兩只大熊貓的一舉一動都讓她們著迷。既使大熊貓臥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倆也能難得地耐著性子等候。大熊貓可掬的憨態和兩個孩子的反應，使我看到了一樣的純真。
離開熊貓館時，凱米婭悄悄地拉著我走向旁邊賣紀念品的地方，想要一個大熊貓的毛絨玩具。面對如此聰明暖心的小可愛，我恨不得給她多買幾個玩具。大熊貓到手後，凱米婭又要求再買一個長頸鹿。此時，我想起了丈夫常常念叨的「不要溺愛」的提醒。凱米婭見我沒有立刻答應，很快補充說是想送給姐姐的。此話讓我深感欣慰，心裡暗暗稱贊她小小年紀竟能關心姐姐，並感激她彌補了我的考慮不周。等我們買完長頸鹿玩具快追上女兒和塔娃時，凱米婭突然對我說，大熊貓和長頸鹿是很好的一對，她不忍心把它們分開。孩子的善良又讓我感動一番，也沒有強求她遵守諾言。回到家後，我向女兒描述了凱米婭的這些優秀表現。女兒則笑著回答，「你上當了。」「啊！」我不禁驚訝地叫出聲。沒想到，我一個在風雨中闖蕩了半世的成人，竟然被五歲的孩童騙了！我因此事对丈夫抱怨道：「是時代進步的太快，還是我落伍的太多？」丈夫撫摸著我的後背安慰道：“還好，栽進去的是個溫柔的陷阱。輸給心愛的小外孫女，雖敗猶喜。”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分別時我緊緊抱著兩個小外孫女說，我會想她們的。塔娃禮貌地回復了同樣的話，凱米婭則答道，「我愛你，姥姥。」我明白了這個小機靈是不喜歡那種帶有憂傷的回答，所以才如此道別，但不免又被小小人的大舉動震憾到了。目送著漸漸遠去的車子，我彷彿看到了一個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的小天使。
【世界日報】家園版 2023-0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