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宗賢

今年美東出現一個新的話題:十七年前寄居地下的蟬蟲將在五月全面出土,帶來蟬聲綿綿的夏日。

我們居住的悠閒世界社區也貼出告示,舉辦徵集照片活動,並親切地稱十七年蟬為「社區的新住民」。其實,更貼切地說,牠們是老鄰居,因為牠們住在這片土地至少已十七年,比許多居民都還早到。

原先我以為要仔細尋找方得蟬蹤,其實不然。一走入樹林,我就愣住了。幾乎每一棵樹,從樹底、到樹幹、到上頭的枝葉,都可見到無以勝數的蟬殼及幼蟬。

脫殼化蟬的一刻,頗為動人。蒼白的蟬蟲從蟬殼上方不斷施力,掙脫而出。這時,幼蟬雖靜止不動地停在殼旁,牠的身軀卻逐漸變大、變色、變壯,羽翼也從曲折狀變成伸直。兩相對照,蟬殼顯得那樣窄小。幼蟬再也回不去了,開始沿著樹幹慢慢向上爬,留在樹的高處,準備走完最後一段的生命歷程。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睡夢中的我被宏亮的聲音吵醒。我走到陽台傾聽,其聲來自不遠處的樹林,綿綿不絕。我猛然想到,那是蟬鳴!竟如許壯闊。蟬鳴聲中,我也聽到間雜的鳥叫聲,帶給我不祥之感。 莫非牠們將成為鳥雀的美食?

我讀了幾篇專文,對十七年蟬的一生瞭解得更加清楚。儘管牠們是生命週期最長的昆蟲,其生命樂章竟是如此淒滄。

蟬,飛不遠,跳不高。泥底、樹上,以及近旁幾棵樹的有限範圍,就是牠們終其一生的存活天地。蟬無害於其他生物,卻最無助,常常淪為鳥雀、蜘蛛、蟻群、鼠、狼等的美食。

蟬卵孵化為蟬蟲後,爬進暗黑的地底蟄伏十七年,經過四次的蛻殼,才爬出地面,做最後一次蛻殼,變成蟬。見光後,牠們僅有短短的六到八週可揮灑生命的能量,包括鳴唱、求偶、交尾、產卵。然後集體墜落、消亡。

相較於蟬,人實在幸運多了。懷胎十月,就能見光數十年。有更長時間散發生命的光彩與價值。

人過半百者,往往很矛盾。一方面為日子的飛逝,感到心慌。另一方面卻又認為學甚麼都太遲,因而裹足不前,以至生活流於單調又侷限。

老年人當如何過好日子?我從跟孫子共處的經驗中,探得一絲線索,而得到了啟發。

兩歲多的孫子,已能自行跑跳。他對新的事物充滿好奇,樂於探索,總是相信自己能行,願意一試。從好奇與探索中,他肯定了自己的所能,為此得到莫大的滿足。他不壓抑自己的快樂,常開懷大笑、高聲歡唱,手舞足蹈。他的快樂,十足感染周邊的大人。

老年的生活,不也該如此?

蕭伯納有句名言:我們不因為老而變得不會玩;卻會因為不再玩而變得老。他所謂的「玩」具有延伸的意義,是起而行、去嘗試、參與、接觸新事物,例如唱新歌,學新的運動,培養新的嗜好等等。

人生有限,但世間多彩。尤其年過半百者,要敢於返老還童,繼續散發光熱,讓人間更溫暖美好。

儘管蟬聲嘹亮終將復歸寂靜。然而,我期待下一回的蟬聲綿綿。

世界日報副刊2021/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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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下一回蟬聲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