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里

喬治中學畢業典禮的舊照片,這是爸爸留下來的少數相片之一,彌足珍貴。猶記當年喬治中學成立之初,創辦人俞浩然先生親自登門拜訪,邀請爸爸去教國文;起初爸爸不敢貿然答應,因為兵工廠雖然待遇微薄,但是有配給,更有職業保障,私立學校則沒有。幾經考慮,爸爸只答應去兼課,每周去上幾節國文課,收入貼補家用。

爸爸在喬治教書還算愉快,頗受學生歡迎,與同事相處融洽,教了一陣子後決定辭去兵工廠的工作,到喬治中學擔任專職國文老師,直到退休。在公立學校教書需要相關學歷證件,因為在兵荒馬亂之際,所有證件都來不及帶出,想教書只能到私立學校,這也是爸爸一直待在喬治中學的原因之一。

教書一直是爸爸的最愛,當年爸爸在山東老家就是一所師範學校的校長。因為師範學校是公費,學校除了管學習之外,還管吃、管住,所以和學生們親如家人。隨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時,有好幾個學生跟著爸爸到台灣,後來他們都從軍了,也算是替國家盡了一份心力。他們逢年過節常來探望爸爸,見到爸爸也都恭恭敬敬地尊稱「校長」。

為了備課,爸爸買了一本康熙大字典以及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後來又買了一部辭海。每天吃過晚飯後,爸爸就在家裡看書、查資料;幾乎每個字或詞語,他都會搬出康熙字典、辭源及辭海查清楚,還勤寫筆記。

為了一堂課,爸爸會花上兩、三個晚上準備,非常勤奮。喬治中學成立之初,學生不多,一個年級只有一班,所以每堂課都得準備。爸爸沒學過注音符號,所以也分不清四聲,加上他鄉音較重,為了要讓學生聽明白,爸爸常會問我某個字該如何發音,但是他發出來的聲音往往只有第一聲與第四聲。我聽習慣了,知道他說什麼,我想學生聽他的課,可能有一段適應時期。

爸爸教高三國文時還兼任班導師,對待學生很和善,又加上經驗豐富,所以常有學生到家來與爸爸聊天。那時候我只是一個上初中的小毛頭,對老師一向都敬而遠之,看到竟然有學生到家來與爸爸對話,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討論的東西很廣,除了課本上的問題,也討論升學、就業、社會現象,以及生活上所遇到的困難等;爸爸會先靜靜聽學生敘述,然後再問一些他們不曾想到的問題,慢慢引導他們得到答案。大部分時間,爸爸會允許我在旁邊聽,不過遇到一些比較私人的問題,爸爸會把我支開,讓我出去玩。從那些對話當中,我學到了一些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這是意想不到的收穫。


【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老照片說故事) 2022-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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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教書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