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琳

Selective Focus Photography Of Yellow Leaves

古籍中銀杏的別名雅稱頗多,我最愛「蒲扇」。後來得知美國「銀杏之鄉」伊利諾州人將銀杏稱為「千扇」,我也喜愛。

二○○七年春我初次造訪晉祠,莊嚴古樸的聖母殿與建築瑰寶魚沼飛梁令我難忘,初識「迎春花」的喜悅更是雀躍。十一年後的初秋,我再訪晉祠,古樸建築看似已因歲月而更顯老態,正遺憾秋季無法再見「迎春花」的芳蹤,卻在王瓊祠旁見到兩棵銀杏樹。

若說迎春花是春季小花園中的妙齡女郎,這雌雄兩棵銀杏樹就如同祠中輩分極高的長者,它們最初進入我視線時,是由無數透亮、均勻又無暇的小黃葉片所組成的「串串」金黃,在黑褐色枝幹的陪襯下顯得格外耀眼,美得令人不得不貪看。

我緊盯著這兩棵枝繁葉茂的銀杏樹走去,仔細欣賞它們披著金黃色華服屹立的身影,六百餘歲的樹齡,為它們增添雍容氣度,不遠處的垂柳將這大片金黃襯托得更明朗、清新。我突然想到歐陽修《秋聲賦》中描寫秋季的肅殺景象:「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但眼前這兩棵銀杏樹;在微微秋風中卻展現著令人雀躍的、黃澄澄的豐美。

仰視樹上垂掛的小葉片,我想起它們與紫薇花有異曲同工之妙。銀杏樹的大片金黃由小片黃色扇型葉片組成,每一小單葉片是孤獨且易被忽視的,但累積整棵樹的黃色小葉片,就成為富麗堂皇的大片金黃,也因此緩和了秋的瑟縮之氣。再看盛夏的紫薇花;是由數十個小花苞此消彼長持續不斷地開花,終而成就長達百日的花期。植物雖異,聚少成多而美的原理卻相似,想來真是有趣。

說到「銀杏」這名稱,似乎完全著眼於樹葉到秋季的色彩,因為這樹名,我曾為此樹其他季節的色彩抱屈,但看到晉祠銀杏的秋姿後,我終於明白,銀杏的一年四季都在為秋色養精蓄銳。每小片樹葉的黃色,黃得晶瑩、透亮又自信,那是我所見過最美的黃色,若非蓄積其他季節的能量,豈能在短短數周間散發出如此驚人的璀璨色彩?晉祠王瓊祠兩旁的銀杏樹,將這種極特殊的色彩綻放得淋漓盡致,若非親眼所見,無法相信大自然調色盤中的「杏黃」色,竟是如此的晶瑩剔透。

端詳片刻後,我發現眼前這兩棵銀杏樹的金黃色葉片竟如魔術師般神奇,它彷彿改變了藍天的色彩,映襯片片黃葉的藍天好潔淨,如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唯有潔淨如斯,才配得上這片晶瑩剔透的黃葉。更奇妙的是,樹幹的顏色也因耀眼的黃葉而變化,不再是單純的黃褐色,隱約中透著些許沉穩的深黑色,我感到這滿樹金黃色葉片彷彿是調色大師,它為尋常色彩添加非凡色澤。

據說這兩棵銀杏是明朝大臣王瓊所植,他希望子孫能學習文學大家劉勰在銀杏樹下勤奮苦讀,並寫下理論批評鉅作《文心雕龍》的精神。數百年後,我不知王瓊後人的文學造詣如何?但他手植的兩棵銀杏樹卻使他常被稱道。

晉祠中多參天古木,上次造訪時,我對傾斜的周柏樹印象深刻,特別欣賞它宛若臥龍資深卻健朗的身軀。十一年後再訪,周柏唐槐依舊在,更又驚見璀璨豐美的銀杏樹。如今每至秋季,我總會懷念晉祠中那兩棵枝葉繁茂的銀杏樹。

世界日報家園版 12/2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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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憶晉祠蒲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