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宗賢
人生充滿偶然，往往不經意地步上一個舞台，在其間轉換角色，並留下深刻的印記。我在蒙郡老人排球的經歷，正是如此。從青澀的新手，成為眾所肯定的領導。
五年前一個清冷的冬日，愛活動的我走入某社區活動中心，球場上一群銀髮老人興緻勃勃地打着排球。出於好奇，我觀望許久。有位球友抽空問我：想打球嗎？下來試試。我接受了他的好意，下場了。從那一刻起，老人排球跟我結下了不解緣，成為我生活裡的一個期盼。
這群體中有位公認的領導，負責球隊團體對內、對外的聯繫協調。他經常到場，卻很少打球，多半坐在場邊幫忙翻計分板。聽說他曾是運動健將，也是組建老人排球的元老，深得大夥敬重。
我參加老人排球群體一年之後的另一個冬日，他把我叫到一旁，表示因年歲已高，希望我能接替他，帶領這一群夥伴。我深感意外，自認在群體中資歷尚淺，又是少數族裔，且球技也未臻上乘，希望他另尋合適者。他平和地說：我相信你能做好。我只好請他給我一夜考慮的時間。
當晚我徵詢內人意見。她先說，人家信任你，你應當仁不讓；她又說，你既喜歡在這個團體打球，也自當為它服務。第二天，我接下了蒙郡老人排球團體居間聯繫人的職務。
我深知要帶領這群來去自如的銀髮球友，不能只靠一己的熱忱，更要集眾人之力，成就眾人之樂。球友們既來自各行各業，自然有他們各自的特長和本領。我找出團體中資深的元老，和球品及球技俱佳的團員，向他們虛心請益，並請他們幫忙。他們的助力為老人排球撐起了堅實的樑柱。我們和睦的氛圍吸引了不少新人加入。每週五天，我們散發的活力與歡笑，洋溢在蒙郡四處社區活動中心的球場。
萬萬沒想到，更趨嚴峻的疫情迫使所有活動中心在2020年3月關閉，老人排球也隨之叫停。疫情綿延，不見盡頭。我心想，與其枯等活動中心的重開，不如另闢蹊徑。
幾經尋覓，我在附近公園找到一個露天的沙地球場，召喚大家改在那裏打球。從深秋到盛夏，留下許多銘心的記憶。包括：大家合力掃落葉、剷積雪、拔雜草；在藍天大地間領受四季的遞變；更躬逢其盛的在每十七年才湧現的蟬聲綿綿中揮灑身手。還有，為應對天候的挑戰，寒冷的冬日我們帶著手套打球，豔陽的夏日，則帶起墨鏡打球。這種種都不是我們在室內打球能經歷到的。
這件事帶給我們一個新的體認。疫情雖帶來諸多不便，卻也讓我們得以發掘自身的韌性及提升因應能力，也更加明瞭往昔平實的生活是那樣的值得珍惜。
如今活動中心已重新開放，挺住了疫情考驗的老人排球又恢復了每週五天的室內球聚。欣慰之餘，我決定卸下擔任了四年的職責，在今年年終之際交棒給新人。
為感念老人排球創建人的建樹，我接了首位領導來參加我特別舉辦的感恩活動。目睹老人排球依然和睦如昔，繼續茁壯成長，他十分欣喜。
在感恩會上，我跟大家講述了一則自己在芝加哥格蘭特公園觀看露天電影「綠野仙蹤」的親身經驗。當影片中的小女孩桃樂絲唱出《彩虹之上》這首經典老歌時，一瞬間，草地上的觀眾都紛紛跟唱起來。綿延嘹亮的歌聲，是那樣的熱情歡欣。雖然我並非出生、成長在美國，但我明白這首歌喚起了集體的美好記憶，人生也因許多這類的集體記憶而更為充實美好。
在溫馨歡樂氣氛中，我頒獎給這一年來貢獻良多的球員及「進步最著」球員。
我保密到家，留到最後一刻公布了自己物色出來的新任領導，現場立即響起一片掌聲與歡叫。
出乎意料，這時一位球員走上前來，代表大家致上簽滿名字及留言的紙張，又附贈一張禮卡。面對大家熱烈掌聲的肯定，我只能深深鞠躬致謝。
我向大家表明，雖然卸任，但仍是老人排球的終身「校友」。我擷取《彩虹之上/奇妙的世界》的歌詞，希望和大家一起繼續追夢，在這奇妙的世界裡成就更多的美好記憶。最後，我邀請大家合影，為這難得的聚會留下珍貴的團體照。
感恩活動結束，我陪著前任領導推着輪椅走向球場出口，身後再度傳來掌聲。緊接著，我聽到剛剛接任的領導用宏亮的聲音宣告恢復球賽。此刻此際，我清楚感到使命已達成，薪火已圓滿傳遞。
世界日報家園版 01/26/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