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安西王
西班牙之行的第三天，來到聖塞巴斯提安市(San Sebastián)，此地位於西班牙北部，我用谷歌地圖定位卻遍尋不著，原來聖塞巴斯提安是西班牙文的地名，谷歌的地名標示用巴斯克語的Donostia。
巴斯克語是巴斯克地區通用的方言，不屬與拉丁語系的語言，與其他歐洲語言截然不同，導遊說：「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祖先和語言來自何方。」根據人類學考古，在印歐人進入歐洲之前，巴斯克人早已在伊比利半島上生活，他們的語言、血統，都屬歐洲的「活化石」，甚至可追溯至在舊石器時代的克羅馬農人。
四十多歲的導遊經驗豐富又愛說話，他形容：「相對平坦的鼻子是巴斯克人的特徵，但尖端延伸中間有一個凸起，電影與卡通彼得潘中的海盜虎克船長就是典型的巴斯克人」，但在我這個外國人眼中，他們的長像仍然都一樣。
由於巴斯克地區位於比利牛斯山的北麓，大西洋峰面帶來的水氣，被山脈阻擋留在這一片沿海土地上，我們前一天和之後在穿越山脈的高速公路上時，處處山高水急，但山間放牧的牛羊仿佛是瑞士阿爾卑斯山的風景，且一路下著大雨。在環遊西班牙一大圏之後，我才發現全國百分之八十的大部分地區都在鬧乾旱，只有這一帶到處鬱鬱蔥蔥。擁有優良的大西洋海岸線和港口，不只漁業與農牧業發達，而且礦產豐富，是西班牙最早工業化，也是比較富裕的地區。
巴斯克人口不多卻是一個頑強和勇猛善戰的民族，歷史上曾力抗羅馬人和摩爾人的入侵。1939年贏得西班牙內戰的佛朗哥元帥，實行獨裁統治，強行廢除巴斯克三個省中的兩個，還禁止說巴斯克語。1958年，一個名為「巴斯克祖國和自由」(Euskadi ta Askatasuna）簡稱埃塔（ETA）的地下組織成立，以暴力反抗佛朗哥的獨裁統治，1975年佛朗哥死後，則結合南法的巴斯克人一起追求獨立建國，直到2017年才宣布解除武裝。同時還有加泰隆尼亞人也要求獨立建國，難怪我回想早年對西班牙的記憶全是充滿紛擾、暴動與暗殺的新聞。
在巴斯克地區的三天，我們分別走訪了幾個相距不遠又各具特色的小城，包括有座世界遺產主教座堂的布哥斯(Burgos)、海灘賭場聞名的度假聖地桑坦德(Santander)、有古根漢博物館的畢爾巴鄂(Bilbao)、和以奔牛節聞名的潘普洛納(Pamplona)。
另外，位於比斯開灣的聖塞巴斯提安是一個大西洋畔的美麗小城，東距法國邊界只有不到二十公里，導遊說這一帶是西班牙有錢人的熱門旅遊景點，但因比較偏遠少有外國觀光團安排來此。
小城最著名的聖塞巴斯提安影展被譽為「西班牙的影展」，創立於1953年，與哥雅獎並列為西班牙兩大電影盛事。諷刺的是，此影展是佛朗哥執政時期的產物，他要向世界展現一個開放與寬容的西班牙形象，並以到西方聖地牙哥朝聖之路的象徵信物金貝殼與銀貝殼作為獎盃，儘管連年的暴力分離運動造成累積近千人死亡，影展卻從未受到波及。傳說第一屆影展的座上賓，包括抗戰時的傳奇影歌星李香蘭(日本名山口淑子)。
2023年的第71屆聖賽巴斯提安國際影展中，臺灣導演彭紫惠與王品文執導的電影《春行》（A Journey in Spring）勇奪影展主競賽單元最佳導演銀貝殼獎，創下臺灣首度在該影展拿下獎項紀錄，是繼30年前導演余為彥《月光少年》入圍後，再度叩關競賽的臺灣電影。
我們的旅遊巴士停在市中心的奧肯多廣場(Plaza de Okendo)旁，位於流入大西洋的烏魯梅亞河口附近，廣場上有一座西班牙海軍上將安東尼奧·德·奧肯多 (Antonio De Oquendo) 的紀念碑，右邊是維多利亞·歐亨尼亞劇院(Teatro Victoria Eugenia)，左邊是1912年開張，影展期間星光閃耀的五星級瑪麗亞克里斯蒂娜酒店 (Gran Hotel Maria Cristina)，牆上還有內戰時留下的彈孔。影展就在河對岸新建的庫爾薩爾(Kursaal)會議宮舉行，由飯店步行過橋僅五分鐘左右，河上的每座橋頭堡都精美絕倫很有特色，微微海風則帶著淡淡的鹹魚味。
除了影展之外，進城之前，導遊就一再強調：「這裡是公認的美食之都，是全西班牙米其林認證餐廳最密集的城市，尤其不要錯過他們的指尖小吃pintxos，巴斯克語發音為品秋，是來自西班牙語戳或刺(pinchar)的意思。」其實就類似西班牙的tapas，從傳統的如洋芋煎蛋、番茄麵包，醃橄欖串，到迷你高級食材如海鮮、鹹魚、和烤鵝肝配白豆奶油⋯等等，上面常插著不同顏色的牙籤，代表不同的價錢，後來隨著巴斯克美食的發展，花樣變得更多，一些有麵包的品秋才插著牙籤。當地人通常會在傍晚5、6點左右去酒吧享用品秋配開胃酒，或者在周末當作午餐。
那天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六下午，導遊帶著我們一群人，走過擠滿人的Bulevar de Donostia林蔭大道，大馬路旁，寬廣的綠地和廣場上有戶外音樂會，還有許多人圍著圏子跳舞，有如嘉年華會般非常熱鬧。大約走了一百公尺左右，右轉走到一條名叫C. Mayer的窄巷，這裏是老城區的一條巷子有許多餐酒吧，人潮摩肩擦踵，可以說是「酒吧一條街」，盡頭則是當地最大的天主聖母聖殿(Koruko Andre Mariaren Basilika)教堂。
在天主教堂的台階前，導遊轉頭對大家說：「解散後，可以走進任何一家餐酒吧吃品秋，或喝一杯酒此地的特產白葡萄(txakoli)酒，回去的路非常簡單，到底左轉往前走，看到一家麥當勞，對面就是我們集合的地點。」
解散後，我們跟著導遊走進教堂前左手邊的第一家Atari Gastroleku餐酒吧，裏面坐滿人，整個櫃檯上擺滿了各式品秋，我點了一杯果香濃鬱、微酸帶點氣泡的txakoli酒，配著重口味鹹香的兩碟醃鯷魚和橄欖品秋嚐嚐，倒是真的絕配。不過導遊說：「現在的品秋和tapas越做越鹹，就是為了要讓人多喝幾杯酒。」當地人通常會先吃一兩盤 pintxos，配上一杯txakoli、紅酒或 zurito（小啤酒），然後前往下一家酒吧。
小城古意盎然，依山傍水，有美麗的港灣和沙灘，碼頭停滿遊艇，許多人一家大小還帶著寵物在海邊嘻戯或曬太陽，一幅令人留戀忘返的人間天堂，難以想像暴力埃塔的收山才不過是六年前的事。
回程時，我們特地走進麥當勞上免費廁所，竟然看到四位單身旅遊的老美女團員在麥當勞吃漢堡，三天下來已經自成一小團的她們，竟然異口同聲地說：「不敢嚐試不熟悉的品秋，還是吃漢堡薯條比較放心。」
「我的老天鵝(Oh, My God)啊！」我心想：「妳們還真是失去冒險犯難精神的現代老美。」
旅遊的目的除了欣賞美景，和見識不同的歷史文化，嚐試不同地區或國家的美食也很重要啊！
回想半個月的西班牙之行，西班牙的歷史、美景、美酒與美食仍歷歷在目，雖然吃過幾次好吃卻不貴tapas和品秋，總覺得沒有盡興，或許驅動我未來再去一次西班牙旅遊的動機就是美食。
3/10/2024 【世界周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