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莉
新冠疫情剛剛爆發的前幾個月，我們不敢讓清潔工艾瑪來家打掃，關在家中自己動手吸塵拖地也不失為一種運動。但有一次爬高拿東西的時候扭了一下，腰背之間竟然不舒服了近一個月，這才真覺得骨頭老了，所以又傳了簡訊給艾瑪，問她願不願意戴口罩、手套再來家清掃，她很快就答應。
艾瑪是墨西哥裔，在朋友家幫忙打掃了近十年，朋友極力推薦，說她會英語、會開車、勤快、手腳乾淨，值得信任。剛好我的前一任清潔工因為搬家離開，立刻請她來家試試。
第一次見到艾瑪，讓我有點吃驚，她十分嬌小瘦弱，沒想到隱藏著無限的能量，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幾乎一分鐘也沒停過，樓上樓下撢灰吸塵，把廚房浴室打理的清潔溜溜。立刻和她說定，每月來家一次。
看她每次沒有自備午餐，我和先生就決定去附近的麥當勞給她買一份大麥克全餐，人是鐵飯是鋼，糧足才能兵精啊。這也促成了我和先生再次回到麥當勞。為了去給艾瑪買午餐，我們有了不成文的共識，順便也買一個大麥克給先生，一個魚堡給我，那是我們每月吃一次麥當勞的時光。如此一晃三四年。
聽朋友說，艾瑪的先生是附近一家著名墨西哥餐館的大廚，他們有兩個學齡孩子，所以艾瑪通常三點以後一定要去學校接孩子，禮拜天不做工，一家人兢兢業業，小日子過得還可以。艾瑪的姊姊已經替她申請到綠卡，正準備替先生辦理中。她的英文可以應對，但是習慣以簡訊和我溝通，我稱讚過她簡訊寫得不錯，她靦腆地說，「多半是小孩幫我寫，我晚上想去學英文，但有時候太累，功課做得不好，所以學學停停。」
艾瑪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去年先生住院時間，她在離開時總會和我說一句，希望我先生趕快好起來。先生要從醫院回家之前，我請她來一次額外的打掃，把家裡徹底消毒，她那天從早上九點一直做到晚上六點，毫無怨言。
艾瑪也是個很有自尊心且自律的人，疫情剛開始的時候我請她暫時不要來家，但是怕她收入驟減影響生活，於是跟她說，我可以先付一千元 ，等到她以後來上工時再算，她簡訊回來：「謝謝，我希望用我的工作來掙錢，所以不工作就不應該拿錢。」
疫情幾個月後艾瑪再來，她只能給我星期天的時段，似乎更瘦了一些，也更加沉默，在與她道別時，她才告訴我她先生去年回去墨西哥探望父母，被邊境移民官抓住，判決不能再返美國，現在案子在請律師辦理中。家裡少了一份先生的收入，艾瑪必須盡力打工維持生計，所以她現在不但周日做工，晚上還會偶爾去打工。
她臉上淡淡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樂。我除了給她雙倍的工資，什麼也不能做。
世界日報家園小品 2021-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