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慶松
去年美國國慶日的晚上，對門鄰居在門前空地上施放爆竹煙火。疫情期間，自家門口小規模的閃亮爆響二十分鐘，自行慶賀、自得其樂。
令我想起兒時住在新竹眷村農曆春節期間的大陣仗。那時的鞭炮聲響可延續一、兩周，某一晚是村子內的煙火之夜，大孩子挨家逐戶尋求捐錢、購買炮竹，那年代雖然清寒節儉，新年期間倒是大方些，壓歲錢還是有的，並且竹「爆」平安，募得不少爆竹錢。
煙火之夜來臨，就在村內的大廣場正中央閃亮登場，不少人停止手邊的活，或暫時離開麻將桌、電視機，群聚在大廣場旁看男孩們施放煙火。炮竹種類繁雜，煙火多元多變，聲光此綻彼燦，村民們看得心花怒放！
最難的是同時放射多根沖天炮，就是將許多根沖天炮排放在瓶口邊，炮的引線排開對齊，如何同一時間點燃這些引線呢？宋家的小三最勇敢，他左手持著打火機，右手拿著DDT（殺蟲劑），打火機打出火，DDT對著火光噴向那一排引線，一記「猛龍噴火」立即引燃所有的引線，咻咻咻！沖天炮紛紛向天空飛去，小三的動作，一氣呵成，實在帥斃了。
大廣場之外是個上坡，坡外仍有不少住戶。春節期間，村外的小孩也曾來到我們的大廣場，原來只是各自放鞭炮，一個不留意變成了較勁、互射，轉成了「兩軍對峙」，引發成「雙方開戰」。
雙方或丟大龍炮、或擲水鴛鴦、或扔排炮，對了，排炮是拆解開一個一個點燃，再朝廣場對面的敵營丟去，戰力可以持久些。點排炮有技巧，要掌控時間，更要以手指掐住引線，才不會導致在手中自爆。小孩們都練就了點燃、投擲的絕技。當然也有使用沖天炮，左手拿炮，右手持香，瞄準、點燃、噴射，咻咻咻，砰砰砰，攻擊力不小，震撼性極大；有人拄著拐杖也來參戰，見拐杖的把手處有些小洞，於是將沖天炮固定在拐杖的小洞裡，便於瞄準發射。
女孩們躲在後方也沒閒著，觀龍虎相鬥，兼後勤支援。還有腰間配戴玩具大刀、槍枝的小小孩，又耍槍又舞刀，煞有其事的加油助陣。戰況激烈時，只見雙方的攻擊火力畫亮了黑暗天空，為寒冬增加了色彩與溫度。小孩東躲西藏，眾口尖叫銳聲，此起彼落，炮聲、笑聲、哭叫聲，聲聲催入耳際。畢竟村外軍是遠征軍，人數較少，彈藥有限，後勤補給不足，沒撐多久即彈盡援絕，撤退做鳥獸散。哈！我軍大唱凱旋之歌。
第二天，夜幕剛垂，村外軍又來挑戰！村外的孩子王持來了秘密武器及充沛的彈藥，領著一堆小毛頭，繼續向本村開戰。他的秘密武器是自製的沖天炮放射基座，可將沖天炮迅即上架、點燃、瞄準、發射，火力十足，奇準無比，我軍炮火相形見拙，沒有堅持多少時間，即潰不成軍，好漢不吃眼前虧，紛紛逃回村內、避走家中。家，是最安穩的堡壘。
往事歷歷，炮聲煙火猶然令人身歷其境，歲月悠悠，卻悄然帶走一切。多年前眷村改建，村民們全搬離了，當年人聲鼎盛川流不息的大廣場，已是人煙絕跡雜草叢生的荒地，徒留那鞭炮煙火、激戰璀燦在記憶中。
世界日報 家園小品 2021-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