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莉

2004 年去廣州旅行,由洛杉磯出發,因為我和先生都喜歡坐在飛機上靠走道座位,所以兩個人分坐在同一排走道左右兩邊,並未坐在一起。各就各位以後,就在機門即將要關閉的時候,匆匆上來了一位高佻褐髮美女,大剌剌的坐在我的旁邊。她的上身還斜背有一條藍色的緞帶,我仔細看了一下,上面印的是厄瓜多爾小姐。我不禁肅然起敬,朝她微微一笑。她用帶著口音的英文自我介紹:「我是瑪麗亞蘇珊娜,你可以叫我蘇珊娜,厄瓜多爾小姐」 我也點點頭說了自己的名字。 

飛機起飛後,閉目養神了一會,覺得沒有睡意,於是拿出了身邊的一本中文小說讀將起來。蘇珊娜伸過頭來:那是中文書嗎?你會說中文嗎?我回答是,她立刻非常興奮:「我這次是要在廣州轉機去三亞參加世界小姐選美,我學了幾個中文單句,等一下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和我複習一下嗎?」我望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面有著很多期盼,怎麼忍心說不呢?她接著又說:「我在厄瓜多爾一個大學唸法律系四年級,也是一位模特兒,我們的國家很窮,只能供我一個人的旅費,沒有監護人,我媽媽也沒有錢陪我來,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去那麼遠的地方,心裡真有點緊張。」只看她拿出一張紙來唸唸有詞,說是上台的演講稿。其中有一句話:各位朋友大家好,要用中文說,她就一直找我練習,還有一些日常的:你好嗎?謝謝…這些中文也重複背誦,並希望我能糾正她的發音。我樂於幫忙,藉此也可以打發一下漫長的旅途時間。 

在我和蘇珊娜的閑談中,發現她並不只有美貌,還是一位很有思想抱負的女孩。她讀法律系, 為的是以後想在他們國家成立一個非營利組織,替那些窮困無法受教育的孩子們爭福利。「我如果能夠當選世界小姐就好了,可以代表我們的國家有更多的曝光率,爭取更多世界的捐款…」看著先生頻頻用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我們說話小聲一點,我就說想要休息了,讓我們都睡一下吧。瞌上眼沒多久,一位空姐拿了一瓶香檳走來,「厄瓜多爾小姐,這是我們機長對你的敬意」,又過了一會兒,機長和幾位空姐竟來要求和她合照,我起身坐去先生的扶手上:「機長在這裡,飛機誰來飛?」 

「大多是自動駕駛,而且還有副機長呢,別緊張,倒是這下子沒得休息了。」真被他說中,很多人不知從哪裡得知的消息,紛紛前來要求和蘇珊娜合照,她也擺著姿勢來者不拒。 

不久她上了一個廁所回來,悄悄在我耳邊說道:「不得了,我有一個大麻煩了。」我吃驚的坐起身來,怎麼啦? 「我牛仔褲前面拉鏈裂開來啦!」什麼?我大驚失色:「你隨身箱子裡有備份的衣服嗎?」 

「沒有,只有化妝品,這是我最好的一條牛仔褲,脫下也許穿不回來,那怎麼辦啊?」聽著她快哭出來的聲音,我腦中飛快旋轉,在隨身的旅行包中翻找到以前住旅館給的一個針線包,「你半蹲在我前面,看我有沒有辦法就這樣幫你縫起來。」好在那時大部分乘客都在沈睡中(除了旁邊以狐疑眼光,縐著眉頭看著我們的先生)我倆以極其怪異,不符人體科學之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完成了這個不可能任務。 

經過這些折騰,我累的倒頭睡了幾個鐘頭。被空中小姐吃早餐的廣播吵醒,旁邊的蘇珊娜拿著粉撲正在補妝,對我眨眨眼:「對不起,把妳累壞了, 待會下了飛機就立刻有接待人員會接我去轉機,我們能交換一下 email 嗎?要看電視選美喔!祝福我當選,為我,也為我的國家!」這段美麗的奇遇,在接下來繁忙的旅途行程中讓我暫時無暇回顧。直到回家以後整理照片,看到我和蘇珊娜的合照,方想起來去電腦上搜尋了一下那次選美結果,蘇珊娜入圍進了前10 名,但沒有得到冠軍。我們從未再見也沒有互通過 email,在彼此的記憶漸漸淡去?只是偶爾會想起,她的國家可好?她的願望實現了嗎?

(寄自聖地牙哥)

中華日報副刊 2020-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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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上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