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瑛

早前「上下古今」版刊登拙作「一九七六年紐約登樓」中,提到當年我在日後被恐怖分子駕機撞毀的世貿雙子塔南樓留影。另有一座名氣響徹國際的建築,當年我造訪時,也無法想像它後來在眾目睽睽下,淪為煉火地獄的恐怖景象。

一九八○年夏天,先生和我完成學業,獲得安穩職業,決定到嚮往已久的歐洲遊覽,第一站就是以浪漫著稱的花都巴黎。而聖母院,是巴黎不可錯過的地標之一。

巴黎聖母院興建於一一六三年,一三四五年完工,有高聳的尖塔、拱門、挑高的肋骨狀穹頂和彩色玻璃窗,雄渾與精緻兼具,是典型的哥德式大教堂。

我第一次進入聞名已久的哥德式大教堂,對其穹頂之高崇、殿堂之深邃、廊柱之巨偉、雕像之細膩、玻璃窗之彩豔,無不嘆為觀止,像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般瞠目遊移。令我印象最深刻的,當屬點燃在一排排木架上的小蠟燭,是信徒們祈願的方式,這點和佛教寺院非常相似,雖然巴黎聖母院是一座天主教教堂。

後來去過歐洲多次,參觀過的教堂多到數不清,規模比其更宏大、年代較其更久遠的比比皆是;再回想巴黎聖母院,似乎記不得它有什麼獨一無二的特色。其實,巴黎聖母院最殊異之處,在於和法國大文豪雨果(Victor Hugo)的一段淵源。

幼時即看過由雨果小說「巴黎聖母院」改編的中文節譯本與電影「鐘樓怪人」。二○一三年我應台灣三民書局之邀,為青少年撰寫雨果傳記「悲慘世界浪漫心」,讀了多本雨果英文傳記,才瞭解他對巴黎聖母院的再生之德。原來十六世紀以降,巴黎聖母院隨著哥德式建築式微,而門前冷落車馬稀。法國大革命期間,聖母院遭到局部破壞。之後政局動盪,社會無心也無力維修這座古老精緻的教堂。雨果從小關心古物古蹟的保存,對聖母院的破落深感痛心,於是苦苦構思出一個發生在巴黎聖母院的離奇故事,寫成小説「巴黎聖母院」。

故事迂迴曲折,美麗的吉普賽女郎和醜陋到只能躲在巴黎聖母院內的駝子之間,真純友情尤其令人動容。小說紅遍國內外,引起巴黎人對聖母院的重視,成立歷史古蹟保存委員會,挽救了巴黎聖母院的廢棄命運,也令它從此名震天下。

二○一九年四月十六日,我們在印度旅途中,從電視上看到巴黎聖母院遭受祝融之災,驚駭悲傷不亞於世貿雙塔遇襲引發的感受。一個半月後,我們按照既定旅遊行程到了巴黎,無論是塞納河上坐遊輪經過,還是專程前往憑弔,看到浩劫之後存留的聖母院,主體的屋頂已然傾頹,冰冷醜陋的鷹架盤據其上,底部的石牆殘缺兀立,不免油生世事無常之嘆。

回家後,重新翻出一九八○年夏日初訪巴黎聖母院,在其正面拍下的照片,三十九年後只有那兩座雙子塔仍然屹立,這也算一齣雙子塔的悲劇吧。

《世界日報》上下古今 (老照片說故事) 2021-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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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訪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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