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遙崤

家裡後院有兩株很高大的樺樹,因為相當靠近屋子,枝葉覆蓋了四分之一的屋頂,太座大人很不爽,抱怨如果哪天樹倒下來的話,會損毀房子,老是要我找鋸樹專家來把它們除掉。我一向認為樹是對環境很有益的植物,砍伐掉太可惜,所以一直不同意。

不料她拿出一張醫生開的單子,說可能對樺樹的花粉過敏,非得要把樹去掉才甘心。這下我傻了眼,再說兒子一向是老娘的應聲蟲,也在一旁猛敲邊鼓,我只好很不情願地同意。她甚至還得寸進尺「順便」要把另外長在前院的兩棵也一並砍掉,我實在拗不過她,只好找了一家鋸樹服務業來家行動。

約好的那天,鋸樹的五個老墨按時到達,工頭一聲令下,其中一人就背著一捆繩子爬到了半樹腰。他把繩子一頭熟練地甩上一根樹枝,繞了一個圈子,打了個活結把繩子拋下地,另一個工人就拉扯著另一頭,樹上的人就用以汽油作動力的鍊鋸嘩嘩地不到兩秒鐘,一根相當大的枝幹就和老樹分了家掉落到地上。

樹上的工人此時就踩在另一個枝幹上,接住地上工人拋給他的一頭綁有小沙袋的細繩,細繩的另一端銜接著粗繩子,再用同樣的法子鋸下第二根大枝幹。如此一來一回,所有的枝幹都被分屍一般地鋸下。他們用這個方法很快地就解決了一棵二十公尺高的大樹。

一棵接著一棵,所有的大樺樹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工人們帶來了一輛碎木機,比較小的枝幹連樹葉一起都被捲送進了咆哮的機器裡,另一端噴出了碎木片。這些碎木片(mulch)有很好的用途,圍堆在樹根邊是保護樹木不流失水分及養分的好材料,去商店裡面買的話二十磅一包的要五、六塊美金,所以我要工人們把它們堆在大後院的樹林裡,等待明年春天給其他的樹木作保養用。

看著工人們用鍊鋸極快地支解這幾棵大樹的時候,我就在想古時候一切用手鋸對付樹木的景象,那是絕對緩慢而且危險性也高很多,這些工人解決一棵樹花不到兩小時,在沒有鍊鋸的時代,大概沒有一整天也許都搞不定,科技的進步實在沒話說!

我家車道兩旁種了一些木梨樹,這些樹是很好的林蔭道的樹木。可惜它們有一個大弱點,就是枝幹相當脆弱,好幾次大風雪雨過後,一大根樹幹會㫁倒在車道上,阻擋車子進出。我的車道已經被擋住過七、八次,有三次連整棵樹都倒了下來,麻煩至極。所以當鋸樹專家建議我把剩下的樹木枝幹打薄,我立刻就同意了。

老墨工人們也照樣爬上枝頭,像剪髮一般嘩嘩地鋸斷一根根的枝幹。不一會,我好像感覺到樹發出手腳被砍斷似吱吱的呻吟,一瞬間一棵大樹就被疏理得只剩下一小半了。

早上起床拉開窗簾看出去,只見原來立即映入眼球的大樹,只剩下一大塊平平的像鉆板一樣的木樁,好像一個遠行的老友留下在永別後的一點憶念。 不久之後,大華府地區強風侵襲,連聯邦政府機構都宣布關閉,我家附近有好些大樹都被攔腰吹斷,老婆就一面慶幸一面得意地對我說,還好都已經把這些樹處理了,我對她的「先見之明」實在無話可回,只好啞口無言。

《世界日報》(家園小品) 20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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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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