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惠青

因為疫情,快兩年沒回埔里了,有點想念家鄉的親人。

記得來美初期,曾趁著四個小孩未滿十二歲,機票半價,就拖兒帶女地回娘家。返台時興高采烈地回家轉,口中還輕哼著:「背起了小娃娃,回呀麼回娘家……。」

可是每當要回美時,我們卻全部累趴了。孩子們曾在轉機時,累躺在隨身行李旁的地上,其實為娘的我更累,但是要注意班機,還要關注小孩與行李的安全,我那眼皮子想睡卻不能睡的煎熬,煞是難過。

還記得有一次,上班的老公請假來接機,把我及四個小孩丟下即匆忙回去上班。我幫孩子們洗澡時,累趴在一旁竟睡著了,洗澡水從大浴缸中溢滿而流到一樓及地下室,直到老公下班回家才發現。

後來小孩子漸長,暑假各參加夏令營,返台的次數減少了。每當姊妹們來電或爸或媽生病住院了,我才牽腸掛肚地奔回娘家探望,每每在回美時,又是一場淚灑機場,難過無法自已。

自從二十四年前某天,被半夜來電告知父親病逝的訊息嚇醒,直至今日仍對夜半電話持有恐懼感。也就是那次「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抱憾之後,我總是藉故返台,或參加會議或是推廣家鄉農特產品,總是為自己找理由爭取返台的機會,雖然來去匆匆,總也見見老母親並和姊妹歡聚。

雖然有點後悔年輕時候算計一趟華府返台的開銷太大,也知道親情的相聚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但是現實問題的大筆開銷卻是明擺在眼前。而今屈指一算,加上一九八○年來美生老二,八三年移居華府迄今,四十年來的回台次數甫超過兩位數,還包括了回台奔喪。

嗚嗚,這是移居異國他鄉人的宿命嗎?我這時才體會到當年父親二十五歲隨老蔣到台灣,他和浙江老鄕們想念家鄉的無奈與留下來的遺憾,那是多麼痛苦的事啊!

嗚嗚,想起了每次回台灣,飛機要降落桃園機場時,我的心跳加速近鄉情怯,像極了那些年政府開放要回大陸的老兵的心情。我來自南投埔里,離鄉背景來到華府,日也想夜也想,總想回去我生長的家鄉。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我坐的飛機已經在桃園機場上空徘徊,我又開始心跳加快覺得興奮,太好了!我又回來了!那種感覺很真實,我突然想唱回娘家,唱了第一句就唱不下去了,突然想起娘已經不在了,我已經沒有娘的家可回了……。嗚嗚,涙水沾濕了枕巾,我醒了,原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世界日報》(家園小品) 2021-08-13


Total Page Visits: 178

做夢
Tagged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