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外
女兒小甜近日有點走火入魔，每言必引「經典」，還一本正經地說：「這叫『名言效應』，一句頂萬句，不必解釋，沒人不服。」
那日阿三不小心將米飯灑了些出來，小甜正色道：「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阿三忍不住問：「只須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豈非更簡單明瞭？」小甜嘴一撇：「那是懶人說法，人人都知，太淺。貝多芬說過：不要懶懶散散地虛度生命。」
阿三苦笑：「妳現在動輒名人名句，快成心靈雞湯製作者了。」
小甜道：「這有錯嗎？門得列夫說：生活便是尋求新的知識；歌德也說過：如果是玫瑰，它總會開花的。別人能製作心靈雞湯，我為啥不能？」
阿三繼續苦笑：「可妳只是引用，還沒正式製作吧？」
小甜胸有成竹：「愛迪生說過：『如果你希望成功，當以恆心為良友，以經驗為參謀，以當心為兄弟，以希望為哨兵。』我會努力！」
媽媽在一邊不滿道：「能不能別那麼矯揉造作，正常說話不行嗎？」
阿三朝她眨眨眼，說：「總比不學無術走歪道好些。」回頭對小甜一本正經地說：「妳說得對，就應有這種態度！哈斯安說過：以名人之言為指導，必定所向無敵！」
小甜忙說：「老爸你等一下！」衝進房間取回紙筆，要抄下剛才那句名言。
阿三堅決不肯：「要自己學習才行！尤帕說過：從人家那裡照抄，算什麼本事？」揚長而去。
他口中的名言愈來愈多，多數小甜不知。愈不知愈說明不「淺薄」。小甜後來學乖了，每見阿三手中必持紙筆，且敬佩得五體投地。漸漸地，她再也不敢隨口引用名人名言了。
有一天本棱來訪，聽阿三在那邊教訓小甜道：「歐德米說過：做事不能絕對，『留』或『讓』都屬於『不絕對』範疇。」本棱不禁啞然失笑，過去嚷道：「小甜別上妳爸的當，那是他自己的話！」小甜也回過味兒來：「對呀老爸，有好長時期聽你一直說這個的不是嗎？」
本棱將小甜的小本本取過來，兩人一條條進行分析。
見他倆研究得甚苦，阿三索性「坦白從寬」，自己拆穿自己的「騙局」：「哈斯安」，是「阿三」；「約帕」，是「Your Pa」，亦即「妳爸」；「歐德米」，就是「Old me」，亦即「我老人家」……
原來每一句話，都是阿三自己所言。
本棱笑到流淚，小甜卻眼見要哭。
阿三毫不心軟，對小甜說：「《菜根譚》中說：『讀書不見聖賢，如鉛槧庸』、『講學不尚躬行，如口頭禪』。『名言』確有營養，可應先成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只當作制伏他人的『心靈雞湯』，從而獲得一種『效應』，就會失去其真正的意義。」
小甜忙取過小本，寫下了剛才的話，落款是「歐德帕」。
人間福報 2022.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