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莉
女兒⼩學畢業那年，先⽣覺得平⽇⼯作繁忙，要利⽤暑假盡量和兒女們在⼀起有個親⼦時光，於是訂了⼀個歐洲⼗五⽇遊的旅⾏團，第⼀次嘛，要便宜⼜⼤碗，歐洲八個國家先導覽⼀下，發現哪個國家好玩，以後再⼀⼀擊破。於是那年暑假孩⼦們的暑假作業，就是以抽籤決定，各⾃研讀四個國家的歷史背景風⼟⼈情，⼤家興致勃勃整裝待發。
我們先⾏去了英國了三天⾃由⾏，之後和旅⾏團會合，坐上了⼀輛⼤巴⼠，導遊是⼀位英國中學的歷史老師，暑假兼差，他不僅⼝調好，⽽且知識豐富⼜極具幽默感，把⼤英帝國的盛衰，亨利八世的六位妻⼦⋯正史野史在旅途上向⼤家說的有聲有⾊，全⾞旅客如沐春風，連孩⼦們也聽得有趣。培根曾⾔：對青年⼈來説，旅⾏是教育的⼀部分, 我們深感同意。
⼀路⾏去，到了柏林。那天早上參觀了御林廣塲及布蘭登堡⾨，⼤巴開到柏林最⼤百貨公司KaDeWe（我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是覺得他和DoReMi有點相像）前⾯，導遊説下半天是⾃由活動時間，六點在百貨公司前⾯集合，⼤夥再⼀塊兒去吃晚飯。
前幾天因為興奮加上倒時差，睡眠不是太好，在旅⾏⼤巴上，想要如廁的時候並不⼀定是巴⼠會停休息站的時間，因此蹩過幾次尿。到了在這個如城堡般的⼤殿，無瑕參觀不說，最急於要去的就是洗⼿間。在洗⼿間解放之後，發覺下體⼀陣灼痛，並有尿⾎，⼼想慘了，以前有過⼀次的尿道炎就是這般感覺。
與剛買好午餐的先⽣孩⼦會合，告知⼤事不妙。先⽣有些慌亂，那時尚未有⼿機，他記得百貨公司外⾯有⼀個電話亭，⼀向⾃許第⼆外國語德⽂，比我這第⼆外國語法⽂不知溜轉多少倍的他，對著那本厚厚的電話簿，也⼿⾜無措的找不到哪裡是醫院。
這時我已⼩腹下⽅劇痛，看到眼前開來⼀輛類似救護⾞的⾞⼦，不知哪來的膽量，如古代⺠女攔路喊寃⼀般，雙⼿⼀揮擋在⾞前，⾞⼦倏然停⽌，下來⼀位男⼠。嚇儍了的先⽣及孩⼦們，⽬瞠⼝哆的緊隨在後，我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以為把英⽂慢慢説就會變成德⽂：膀胱，尿道，痛..先⽣開竅的⽤上了德⽂解釋，男⼦聽懂了，⽰意叫我趕快上⾞，「去哪個醫院？我們是旅客，我先⽣孩⼦們怎麼辦？」我⼜在那兒⽤英⽂比⼿劃腳急吼。男⼦指著先⽣孩⼦⽰意⼤家全部上⾞，於是我們⼀家四⼝，擠進了這輛德國救護⾞，電掣風馳般，兒⼦事後堅持他有聽到救護⾞的警鈴在響，⼀路呼嘯著到了⼀家醫院急診室。
急診室的醫⽣來的比美國快⼀百倍，⽽且會說英⽂，非常慈祥的幫我驗⾎驗尿，確定是尿道炎之後，開了抗⽣素告訴我去哪裏領藥，前後⼤約⼀個多⼩時，付款美⾦$75⼤元。因為是週末，醫院沒有多少⼈，他們的⼤廳窗明⼏淨，正巧在拍攝類似美國‘急診室春天’的影集，兒⼦女兒吃著在KaDaWe買的午餐，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男女演員拍對⼿戲。
服下了消炎藥休息了⼀會兒，⾝體慢慢舒服了，覺得還是那麼的歲⽉靜好，向護⼠問明了KaDaWe的⽅向，走路也不過四五條街。她説你們運氣不錯，剛剛好碰到⼀部要回醫院的空救護⾞，並祝我們旅途愉快。接下來我們不但有時間在KaDaWe 悠閑的逛了⼀逛，買了點紀念品，還準時的和導遊及其他團員在百貨公司⾨⼝會⾯吃了晚飯，對這德國的醫療服務，真是打⼼底佩服。
歌德説過，⼈之所以愛旅⾏，不是為了抵達⽬的地，⽽是為了享受旅途中的種種樂趣。那次的德國急診室意外之⾏，在當下覺得不可思議有點荒唐，但事後却被先⽣⼩孩常常提起，似乎還有⼀些探險的樂趣含在其中。我在那年兒⼦中⽂學校的暑假作業裏⾯，發現兒⼦寫的暑假最難忘的⼀件事，不是歐洲的湖光⼭⾊、旅途⾒聞，竟然是坐過德國的救護⾞，去過德國的急診室。
【世界⽇報副刊】 8/13/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