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肇瑾
一隻用紙摺叠的天鵝，姿態優美，我放在書架上已有二十多年了，每當我看見天鵝，就想起了王家姆媽。
王家姆媽是一位平凡而又偉大的母親。她有著美麗和慈祥的面龐，爲人熱情真誠。我是在三十多年前來美不久就認識她。第一次相遇是在她的小外孫一周歲生日派對，在洛城一幢獨立洋房裡，她和王伯伯一起接待我和先生。當她聼到我是上海人時，立刻用熟悉的家鄉話與我親切交談。她非常理解剛來異國的留學生所遭遇到的生活艱辛和文化語言障礙，鼓勵我們堅持下去。這些沁人心扉的交談，頓時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王家姆媽一九四七年帶著七歲和四歲兩個兒子，歷經千辛萬苦南下渡海，與先來台灣工作的夫婿團聚。來台後她又養育了兩女一男，能幹的王家姆媽作了相夫教子的全職母親。她是平凡的，每天在家燒飯，買菜，織毛衣，把家裏收拾的乾乾净净。她又是偉大的，爲了支持丈夫在外全心全意地工作，她負責五個孩子的學業檢查，詢問孩子們在學校上課的情況，讓每個孩子在做完功課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養成有條理的好習慣，並教導兒女要正直善良，助人爲樂。
當孩子們在台灣畢業後紛紛來美國深造，王家姆媽則隔海相助，隨時為孩子們提供資詢和郵寄他們需要的東西。當他們成家立業後，王家姆媽又和退休後的夫君跨洋渡海來到華盛頓地區，幫助兒女們照顧下一代。
當王家姆媽知道我懷孕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時，欣喜萬分，立即送來許多嬰兒用品。一九八八年起，她每隔幾個月都在小女兒王麗文陪伴下為我送來一大包兒童衣服，十多年如一日。我和孩子們都非常感恩和敬重她。深受王家姆媽助人爲樂的精神感召，我也經常給朋友們送去需要的東西。
王家姆媽是個美食家，燒得一手好菜，對美食的品味更是一流。有一次，我用乾香菇發泡后剪成黃蟮樣，裹菱粉油炸後，用老抽醬油加糖燒了一盤素黃蟮。她嘗了一口，就讚不絕口，立刻指出這是上海功德林素菜舘的名菜。我非常喜歡王家姆媽燒的菜，色香味俱全，美味可口。她還喜歡製作各式西式點心，教我學會了烘培核桃撻和杏仁餅。
後來，王家姆媽不幸得了子宮頸癌和胃癌，做了切除手術。而後，她又做了股肱筋關節移置和大腸局部切除。輪椅十年人生，她活得非常堅强，堅持每天生活自理。她幫孩子們編織各種美麗的毛衣，用紙折叠各種玩具。她叠的花籃絢麗多彩，折的小狗活潑可愛，特別是她用無數小三角紙摺叠的天鵝，配上靈動的眼睛，栩栩如生。
王家姆媽送給我一對天鵝，我珍藏二十多年，她仙逝那年，有一隻天鵝飛走了，另一隻天鵝永遠留在人間。今年八月是王家姆媽一百周歲冥壽，冀以此文紀念她。
（原文刊登在二零二二年六月十七日《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此稿稍作修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