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瑛
21年前，我服務的公司替美國國稅局製作一套軟體，派我去加州的福瑞斯諾(Fresno，以下簡稱福城)做測試。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栽種著一行行，一列列果樹的果園遍布路旁，整座城市如同一座大果園。有果園，自然有灌溉系統，福城的人工渠道普及全城，天光雲影徘徊其中，不遜於江南水鄉小河宛然，但風土氣候與小橋黛瓦，煙雨朦朧的江南大異其趣。
蔬果產量 全美大宗
福城長年陽光熾烈，無論是果園的土壤，或郊外的遠山，大地皆呈枯黃色調。一條條渠道承載著來自內華達山脈的雪水，劃過地廣人稀的黃土地。福城，氣質更神似新疆沙漠中的綠洲，只是新疆的渠道坎兒井位於地下。
曾於秋收時節去新疆，很驚訝它竟盛產甜蜜多汁的水果和香脆營養的堅果，種類繁多不及細述。福城出產的蔬菜水果堅果，產量亦為全美農產大宗，同樣顛覆常人認為沙漠寸草不生的刻板印象。
今年夏天疫情趨緩，我們在7月中來到福城，拜訪先生多年不見的小學同學，沒想到退休前從事公路設計的朱君，竟然對農業瞭若指掌，擁有一座在占地10英畝，植株1800棵的開心果(pistachio)園，特別帶我們去果園參觀，並詳細解說，讓我們瞭解大自然的奧妙和美國農業技術的日新月異。
投資果園 風雅有趣
朱君指出，開心果樹原產於伊朗，60年代才在加州栽種，1976年首度達到可供商業銷售的150萬磅果實產量。一株不結果的公樹可以照顧25株母樹，行列間刻意栽植的草叢，在初春風力授粉時期，會反彈公樹飄墜的花粉到母樹上，裨益「交配」過程。一串串如同葡萄掛在樹上的嫩綠色開心果，9月熟透便會裂開，狀若開口笑，因此中文名為「開心果」。這時出動機器收割，必須立刻送到工廠洗淨烘烤，否則兩天後肉質變黑就難以入口了。
退休前朱君任職州政府，買下小果園後成為所謂的weekend farmer(周末農夫)，實際上連周末都不必去果園操勞，一切農務交由雇用的代理人處理，收穫的果實由工廠購取，售款自動轉進銀行戶頭，就好像投資股票一樣。園主不必如傳統農人陶淵明般「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終日辛勞，卻可隨興到果園漫步，欣賞結實纍纍的果子，享受綠葉婆娑的田園風光，實比投資股票更風雅更有趣。
現代農夫 吸收新知
朱君對其他果樹也有豐富的知識，他帶我們去不同的果園，指出不同果樹的栽種方式。在福城看到的果園，如果中間豎立著一根宛若風力發電機的高柱，就表示那些是柑橘類果樹。高柱上如同風扇的葉片，可以在寒冷的夜裡轉動發出熱氣，保護柑橘、檸檬免於霜害。
另一處果園內，每一排果樹的第一株下方，有一台覆蓋白色塑料的機器，當小甜橘含苞待放時，工人會將機器打開，拉起網子覆罩在那一排樹上，不讓蜜蜂叮花，這樣結出的小甜橘才不會有籽。原來，蜜蜂傳播花粉並非無往不利。
我們在杏仁園、奇異果園，也學到不同的栽培知識，見識了食用葡萄、釀酒葡萄的差異，更了解到製作葡萄乾的葡萄又和前兩種迥異。幾個鐘頭下來，吾家兩個四肢不動，五穀不分的都市動物，真正體會到孔夫子所言﹕「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的哲理。何況現代農夫，必須常常吸收最新的農業科學知識，才能使作物豐收，更不可小覷。
沙漠良田 雪水澆灌
位於加州中央谷地南端的福城，具有典型的地中海型氣候，冬季才會降雨，其他月份氣候乾旱。1868年，原為鐵匠的Moses Church(1819—1900)來到福城，見到土質肥沃大有可為，可惜只有冬天降雨，便開始修建渠道，引入高山上的雪水，遂使沙漠成為良田。目前各果園皆有水井以資澆灌。
朱君表示，由於福城農業歲收頗豐，又位於加州的正中央，美國國稅局特在此建立大規模的稅務處理中心，掌管加州和夏威夷州的稅收。我21年前來此測試稅務新軟體時，可不知道福城稅務中心大有來頭；見到果園和渠道縱橫交錯，也沒想到其中充滿了學問。
清幽福城 樂活宜居
1872年因為中太平洋鐵路設站而建城的福瑞斯諾，面積114.79平方哩。根據2020年人口普查，人口約54萬，是加州第五大城，次於洛杉磯、聖地牙哥、聖荷西、舊金山。它是美國非常重要的農業城，然而隨著農作走向大規模機械化經營，就業人口也轉型到教育、醫療、食品加工、工業設備生產等領域。福城位於加州中心點，洛杉磯在東南220哩處，舊金山則在185哩外的西北方。
住宅區花木扶疏，環境清幽，但房價遠比在它之前的四座加州大城平易近人，也沒有大城的壅塞堵車，生活步調悠緩，是一個非常適合居住的城市。
國家公園 近在咫尺
當地人最津津樂道的是，福城離三座國家公園都不遠，分別是北方60哩外的優勝美地(Yosemite)，東方60哩處的國王峽谷(Kings Canyon)以及東南方距離75哩的紅杉林(Sequoia)。
由於我們已到過優勝美地多次，此回造訪福城，主要目標是瀏覽後兩座並肩而立的國家公園，兩者皆以巨型紅杉(giant sequoia)著稱。
巨型紅杉是地球上體積最粗壯的樹種，散佈於內華達山脈西麓一塊長約60哩的地帶，形成巨型紅杉國家森林(Sequoia National Forest)。2000年4月，美國總統柯林頓下令將其中32萬8000英畝規劃為巨型紅杉國家紀念園(Giant Sequoia National Monument)；這兩座國家公園都在其內。巨型紅杉平均可長到164至279呎，直徑約16至23呎。它們有頂天立地的神氣外觀，壽命長逾千年。然而，因為生長迅速，根基淺，材質鬆散，不是良好建材，多數用來做欄杆和鉛筆。可惜百餘年前，大量巨型紅杉仍因外型俊偉而遭受濫砍。
花崗岩壁 峭拔醒目
國王峽谷國家公園坐落於內華達山脈西坡，朝聖瓦金(San Joaquin)河谷延伸。由億萬年冰河切割出來，深逾1英里。多處山峰高達1萬4000呎，灰白色的花崗岩山壁峭拔醒目，半山腰至谷底則覆蓋著萬頃翠林，雄渾中透著秀逸。園內的格蘭特樹林(Grant Grove)區，矗立著以美國第18位總統命名的「格蘭特將軍」(General Grant)巨型紅杉，是全世界體積第二龐偉的樹，高達268呎。紅皮樹身高挺粗壯，底部光坦，胸部以上才開枝散葉，宛若巨人揮舞著數隻手臂，樹齡估計約1700年。遊客們從各種角度為格蘭特將軍攝下颯爽英姿。此處還有一株倒地多年的巨型紅杉，樹身已然枯槁中空，從根部到樹頂暢通無阻，遊客自一端進入，另端出來，恰似穿過一座長廊。據說昔日伐木工人夜宿其內。
巨型紅杉 樹齡千年
稍事休息後，我們駛往紅杉林國家公園。這段山路無論是一側的山壁，還是另側的幽谷，都綠樹林立，時而露出灰白色的花崗岩，景致幽靜可人，可惜山路蜿蜒，容易引起乘客暈車。
在紅杉林國家公園看到世界上體積最壯碩的一株巨型紅杉，也以南北戰爭時的北軍名將命名，即雪曼將軍(General Sherman)，高達275英尺，底部直徑36英尺，樹齡約有2150年。
美國本土最高峰惠特尼(Mount Whitney)亦在園內，海拔1萬4505呎。
限於時間，此次只好蜻蜓點水般在一日內遊完兩座國家公園，離去時著實羨慕福瑞斯諾居民。三座國家公園都在兩小時車程內，好像自家的後花園，不時可以去巨型紅杉林區悠閒漫步，觀綠樹亭立，紅幹綽約，浸淫於芬多精中；或沿著高低曲折的國王河谷，賞時而和緩，時而湍急的水流。既有都會之便，亦享山林野趣。
《世界周刊》 城市傳真 2021-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