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淑英/曙影
走進寬敞明亮、設備齊全的波城老人食堂，很難不注意到隋先生伉儷的身影。隋老體魁挺拔、風度翩翩，他是乒乓球的高手，還書畫俱佳，且走過五湖四海，見多識廣，談起話來言之有物。隋太太嫻靜優雅，綽約多姿，跳起舞來更是輕盈曼妙，絲毫看不出年近八十。相信年輕時候，他們一定是人們常讚嘆的郎才女貌；難得的是，在老年歲月他們還如此恩愛。多年來，他倆在老人中心雖然各做各的活動，但是到了吃飯時間，進出食堂卻都是手牽手，羨煞了周圍的老人，是食堂裡大家公認的模範夫妻。
今年初，老人中心因新冠疫情而關閉將近兩年後重新開啟，老人們陸續回到食堂，見了面吱吱喳喳地聊個不停。只見隋太太獨自坐在一邊，顯得落寞惆悵。老人身體健康的風險很難預測，在新冠肺炎肆虐的這兩年間，有太多的老人染上病毒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離開人世。根據紐約時報去年十二月份的報導，美國因為新冠肺炎死亡的人數中有百分之七十五是老人。食堂裡似乎沒有人敢主動去問隋太太為甚麼隋老沒有一起來。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多禮拜，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問起了隋太太。
「他回北京了。」隋太太說。
「甚麼時候回來？」有人問。
「你怎麼沒一起回去？」又有人問。
七嘴八舌地問了一堆問題後，隋太太昂起頭說：「我們分居了」。
食堂上立時鴉雀無聲。老年人反應慢，有的一直停留在張口結舌的姿勢，有的懷疑自己耳背、聽錯了。
原來故事是這樣的：在因為新冠肺炎而蟄居在家的期間，隋老伉儷決定把家中沉積的物品做個整理，包括許多儲存資料的電腦光碟和隨身碟；隋太太在瀏覽其中一個隨身碟的時候，發現了隋老二十年前和一位女同事的來往情書，信箋中充滿了彼此的傾慕和相思。
隋太太記得這位女同事，五、六年前他們回北京，曾與這位女同事一起共遊了幾天，當時隋老還特地買了幾件新衣，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出門；隋太太打趣隋老小題大作、愛現愛美。讀了這些往來書信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丈夫在二十年前感情就已經出軌，而且這段情感還持續十數年。真正印證了俗話說的：「丈夫出軌，妻子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據說隋太太當晚曾想過自殺，說是如果家裡有槍，很可能她就會一槍把自己斃了，好結束這椎心刺骨之痛。看來因對婚姻失望、或情感破滅引發的痛苦，並不會隨年齡的增長而削弱，八十歲的老人跟二、三十歲的青年一樣，會為此而痛不欲生。
有人勸隋太太看開一點，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生活要往前看，不能老沉浸在哀傷中。也有人勸隋太太要學習日本女性，堅強的面對熟齡離婚，擺脫一輩子為人妻的羈絆，在遲暮之年為自己好好活一次。當然，也有不少人勸隋太太「等」，也就是說暫時把這件事撂在一旁，不去想它，讓時間來做工。可是，老年人不像年輕人，在沉睡一宿後，第二天就能忘卻痛苦、重新出發；再說，「等」是年輕人的專利，八十歲的老人有條件等嗎？
也許，是堅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忠誠，還是妥協「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寬容，不僅僅是年輕男女的試煉，也是行將就木的老年夫妻該思考的課題吧！
3/5/2022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