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瑛

嚮往非洲已經多年,今年四月終於能夠成行;可隨著啟程日的迫近,興奮期盼中也夾雜著疑慮不安,很怕這片歐洲人呼為「黑暗大陸」(Dark Continent)的土地,果真如刻板印象裡的貧窮、落後、髒亂…予人慘不忍睹之感。團友們行前更忙著做足瘧疾、傷寒、黃熱病的預防措施。

經過長途飛行,抵達南非第二大城開普敦(Cape Town)已是深夜。次晨展開旅遊,遊覽車從開普敦朝南奔馳,駛上開普半島(Cape Peninsula)西岸的查普曼峰公路(Chapman’s Peak Drive) 。它是沿著查普曼峰綿延的陡斜山坡開鑿出的一條掛壁幹線,旁側可俯看白浪蕩漾於湛藍的大西洋邊緣,和不時出現的沙灘競比皓潔。隨著公路蜿蜒,隔著扈特灣相望的彼岸山巒時近時遠。這靈秀的濱海風致無疑是非洲大陸給予我團的第一個美好印象,團員之前忐忑的心情為之放鬆。

開普半島的海岸線在歷史上具有里程碑的重要地位。1487年,葡萄牙航海家狄亞士(Bartholomew Diaz  1450 –1500)從葡萄牙的里斯本出發,沿著非洲西海岸南航。經過一處無名岬時遇上狂風暴雨,滔天怒浪將船隻吹離預定航線,使該次航行幾經波折仍未能抵達印度。狄亞士餘悸難消,稱呼該岬為「風暴角」。10年後,另一位葡萄牙航海家達迦馬(Vasco da Gama 1460 –1524)依循同樣航線,順利通過風暴角進入印度洋,安抵印度,開啟歐洲經大西洋、印度洋到達亞洲的海上路線。達迦馬帶回的香料等東方寶物,令葡萄牙國王約翰二世龍心大悅,更改風暴角之名為「好(希)望角」(Cape of Good Hope)。

好望角附近的點岬(Cape Point)地勢較高,頂端建有燈塔,從此處俯瞰到的好望角宛若一隻百足怪獸,朝著大西洋緩緩爬去,它雄俊的巨頭足以震懾來往船隻。面對名氣如雷貫耳的好望角,來自全球各地的遊客無不內心澎湃,遙想在蘇伊士運河開通前,它如何見證了歐亞海路上的繁忙交流,日夜不歇一如歲月。

好望角常被誤認為位於非洲大陸最南端,其實它只能算最西南端,真正最南端的是Agulhas岬,才是大西洋和印度洋分野處。

返回開普敦走的是開普半島的東部海岸線,依傍著遼闊的錯誤灣(False Bay)。中途停在巨石海灘(Boulders Beach) ,讓遊客欣賞非洲企鵝。牠們平均重 2.2至3.5 公斤,高60至70 公分 ,背黑腹白,胸前有一道黑色的弧線,模樣憨趣可愛,可惜數量不多,已列入瀕臨絕種的保育動物名單上。

在開普敦的眾多地區,抬頭即能見到桌山(Table Mountain)巍巍。例如綠樹鬱鬱,繁花吐芬的植物園,和(東印度)公司花園區典雅的眾多歐式建築背後,都可瞧見高與天齊的桌山身影。它,乃是開普敦無所不在的守護神。

這座海拔1086 公尺的砂岩山,以頂部平坦如長桌而得名。它也神似一頭擱淺在陸地上的巨無霸鯨魚,頭部是聳起的魔鬼峰,尾部是略翹的獅頭山。它看起來像一道灰色高牆,等我們乘坐纜車登臨山頂,繞行觀景區一圈,才發現桌山面積甚廣,在它平頂的主峰背後,還有眾多山稜起伏的峰巒,稱為「後桌」(Back Table)。我們前一天在大西洋海邊看到的桌山背部,就因為群峰高低參差,而有「十二使徒」之名。

那天晴空萬里,登高望遠了無滯礙,不但可看到介於桌山和桌灣間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房屋,連昔日囚禁政治犯的羅本島(Robben Island) ,也如一艘滄海孤舟清晰入目。

然而,登上桌山不一定能一覽眾山小。當海上吹來的東南風碰到這座霸氣如天屏的桌山,也只能被迫上升,高海拔降低溫度凝結水氣成為濃雲, 一旦攀至山頂,雲團在寬闊的平台上恣意翻騰滾動,從山下仰觀,彷彿老天爺以隱形的雙手在抖動鋪設潔白的桌布。幸運地,我們在離開開普敦的那天清晨,於前往機場的路上,果真見識到上天正在鋪桌布的奇觀。

有山海美景相伴,市容整潔,開普敦的美麗不遜溫哥華、舊金山。它也是個相當西化的都會,早前荷蘭和英國殖民留下的影響處處可見,公司花園區(Company’s Garden)是一個最好的例子。1650年代荷蘭東印度公司於此墾地植蔬,用以補給經過好望角的船隻。如今漫步這地區,不但可看到當時種下的一些老樹、新栽的紛繁花卉、南非國會、古老教堂、博物院、美術館,也有不少緬懷歷史人物和事件的紀念碑。其中Delville Wood 紀念碑是向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和德軍作戰而犧牲的南非軍人致敬,其餘四個碑全是紀念白人,包括設立第一個種族隔離法案的英國人西索・羅德(Cecil John Rhodes 1853-1902)。走在林蔭涼爽,花木扶疏,建築典雅,格局開朗的公司花園區,人們幾乎忘記正置身非洲,這也正是行旅開普敦經常產生的錯覺,和約翰尼斯堡予人的觀感截然不同。

而我們在南非的旅程始於開普敦,終於約翰尼斯堡,期間正逢民權領袖,有國母地位的溫妮・曼德拉(Winnie Mandela 1936 – 2018)去世,電視上鋪天蓋地報導著國喪;今年也是南非國父曼德拉(Nelson Mandela 1918 – 2013)百年冥誕,這一切,讓我們旅遊的同時,也重溫了一門南非歷史課。

我們曾坐船前往距離開普敦6.9公里的羅本島,參觀種族隔離期間的政治監獄。當年的一位犯人今日出任導覽,為遊客做詳細解說。一間六十人的牢房,竟只配備了三個馬桶,沒有玻璃的窗子任冬日寒風灌入。曼德拉領導民權運動,反抗白人政府的種族隔離政策,坐牢長達27年,其中18年在羅本島熬過。單獨囚禁他的小牢房,地上還鋪著他使用過的一襲薄毯。羅本島的一隅,樹立了一片東倒西歪的十字架,下面安息著死在島上的政治犯,看了令人鼻酸。不知他們的魂魄是否徘徊岸邊,癡望著聳立於海之彼端的桌山?那是他們出生成長,家人居住,卻只有望波興嘆的南非大陸呀。

在羅本島半天,感懷深刻尚能承受;約翰尼斯堡的半天,行程排進了一連三個民權運動紀念館,那份沉重就幾乎令人窒息了。

第一個是曼德拉位於Vilakazi 街8115號的故居。1990年曼德拉從獄中獲釋,回到這棟紅色的窄小磚房,他在自傳內說,那天晚上他才確信離開了監牢。這段話為他的故居平添了些許苦盡甘來的溫馨氛圍。附近的一棟房子,是南非另一位和平獎得主屠圖大主教(Desmond M Tutu 1931 – )的故居。

第二個民權博物館紀念的是索維托事件,以受害者海克特・彼得森 (Hector Pieterson) 命名。從大門口樹立的照片到內部陳列的文物圖片,無不流露著悲愴陰鬱。1976年6月16日,約翰尼斯堡的索維托(Soweto)地區,大批中學生湧上街頭,抗議白人政府將阿非利加語(Afrikaans) 列入課程,因為這種語言源自荷蘭殖民者,並不是真正的南非土語。警方開槍射殺學生,造成176人死亡。其中一位死者海克特・彼得森年僅十二,另一位少年抱著他的屍體在街上狂奔,攝下的照片流傳出去,震驚了國際,更在南非掀起一連串街頭抗爭,如一大桶汽油倒入原先一波波反對種族隔離運動已經點燃起的怒火中。工人也加入學生抗爭,警方和示威者的衝突遍地烽火,越發暴力失控。最終在國際制裁和譴責下,白人政府從1990年起逐步放棄種族隔離政策,將政治權利還歸於全民。爾後,6月16日被訂為南非的青年節。

那天早上民權回顧行的最高點,是全面展示前因後果加中間抗爭過程的種族隔離博物館(Apartheid Museum) 。一部十五分鐘的黑白記錄片,反覆重現街頭抗爭中警方的粗暴鎮壓和民眾的激烈反擊,以暴易暴的場面猶如人間煉獄。所有團員因為看多了殘酷圖片和無情文字,而產生視覺、肉體和心靈的疲憊,至此尤覺不堪承受。我們提早半個鐘頭走出展館,到達集合地點,赫然見到四十位團員大多數都已坐在陽光下喝咖啡,舒緩沉重的心緒。

團員中有三十位是美國白人銀髮族,三位黑人,他們或許還記得,甚至經歷過童年時代在美國某些地區存在的種族隔離。一直到今天,美國黑白族群間仍有無法消弭的岐見,黑人平民喪生白警槍下引發的街頭抗議,仍屢屢流於暴動。這些團員的心頭必然充滿複雜感觸。

有人問導遊,南非黑人取得政治參與權後如何處置先前壓制他們的白人政客?他說﹕「什麼都沒做。」我想起曼德拉的名言﹕「沒有和解的革命不是革命(A revolution without reconciliation is not revolution)。」衡諸歷史上無數的革命者在取得政權後血腥清算前朝,曼德拉的胸襟不但彰顯了他的偉岸,也讓南非得以走出仇恨,舉步邁前。

三個民權紀念館都在索維托地區,這地方給我們的另一個震憾,是它的貧民區。鐵皮搭就的簡陋小屋,頂上壓著磚塊、石頭,以防單薄的鐵片遭風掀飛。更奇怪的是導遊指著一條街的兩側說,一側是有錢人的豪宅,一側是窮人的小屋。所有的大都會都有貧民區和富豪區,然而,這樣隔著兩線道的馬路對望,真是舉世罕見。雙方日日望著對街和自己相差宛若雲泥的階級,能絲毫無感無覺嗎?

開普敦和加州同屬地中海氣候,冬雨夏旱。四月在南非,正是南半球的十月,當地已乾旱了三年,從公廁到旅館,處處張貼著要求節約用水的告示。不像乾季的加州入目一片稻草黃,開普敦予人的印象是鐵灰色(桌山處處入目的緣故)中摻雜著少許綠意。

飛到南非東海岸線中部的德班(Durban),景觀完全迥異,令人眼睛一亮。瀕臨印度洋的這個南非第三大城,潮濕的亞熱帶氣候滋生了溫潤的碧玉色。路邊一畦畦甘蔗田,翻飛出波瀾起伏的廣袤葉海。待遊覽車進入史瓦濟蘭,道旁依舊泛濫著蔗海,又加進了遠遠近近的森林,佈滿迤邐不止的山坡上,雖是排列工整的人造林,未嘗不具清幽沁脾之美。

史瓦濟蘭(新近改名史瓦帝尼)是中華民國在非洲的邦交國,我們對其名早已耳熟能詳,但為何從南非的德班前往南非的克魯格野生動物公園途中,特別彎到這個位於南非疆域中的「國中國」去一趟?團友們不無多此一舉的疑惑。不久,史瓦濟蘭路旁滿山遍野的碧綠以及下榻的旅館後院能夠眺望到的山谷含黛,都讓我們嘖嘖稱美,改變了以前認為非洲大地以土黃色調為主的成見。清晨離開史瓦濟蘭第一大城墨巴本,但見公路兩側的青翠山丘上,輕嵐籠罩著疏密有致的獨立民房,頗具阿爾卑斯風味,團員們舉著相機搶拍下眼前美景時,心底不再懷疑導遊之前對史瓦濟蘭的推崇,景觀上它確實不負「非洲瑞士」之譽。

此次非洲行旅程中,另一處以豐盈綠意博得眾口交相驚嘆的,是南非的布萊德河大峽谷(Blyde River Canyon) 。它長25公里,平均深度750公尺,最深處達1383公尺。與全球無數峽谷相比,它不以佔地廣袤拔頭籌,卻憑蒼翠面積最大豔冠群芳。最漂亮的景觀是數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形似非洲人傳統的茅草圓頂屋舍(Rondavel),億萬年來鍥而不捨切割出峽谷的布萊德河終於疲累了,恬靜地睡在這些巨大的綠色茅草屋腳下。眼前的壯麗與安詳,讓遊客不敢眾聲喧嘩,就怕褻瀆了造化。

非洲當然有孕育萬物的水,但眾河之秀麗,也大大顛覆了我之前認為這塊大地以土黃色為基調的偏見。在辛巴威(Zimbabwe)的贊比西(Zambezi)河和波札那(Botswana)的丘貝(Chobe)河上,旅遊團都安排了傍晚的遊河活動。汽艇啟動後,習習涼風自寬敞的水面吹來,河水浩浩蕩蕩卻平緩不帶火氣,兩岸林木幽茂,枝上起落著各色鳥兒。我尤其喜歡丘貝河上一片又一片嫩翠的水草,它們溫柔纖弱地佇立水中,彷彿《詩經》中的亭亭佳人﹕「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船遊非洲河道最大的驚喜,是不時能與河畔喝水的野生動物如象、斑馬、狒狒、羚羊等打個照面,與河馬、鱷魚同享清波。直到落日沉到林後,絢麗的天空逐漸趨向墨黑,星子佔領了穹蒼,船艇才停靠到旅館的專屬碼頭。

風平浪靜的贊比西河上,可以看到大約一公里外,一大團白色煙霧無聲地盤旋低空,那就是當地居民稱為「雷霆白霧」的維多利亞大瀑布–我「寤寐求之」多年的世界奇觀。

像一個貪婪的登山老手,每登上一座山峰,目光即投向下一處更高的巒頂,2011年,當我傾倒於巴西和阿根廷邊界的伊瓜蘇瀑布時,心底同時浮起了Victoria這美麗的名字。有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見識過伊瓜蘇的絕世風采後,想來只有維多利亞能再度讓我瞠目屏息。這兩大巨無霸,究竟誰是天下第一,已雄辯「滔滔」了億萬年,依然勝負難分。

傳說小羅斯福總統夫人見到伊瓜蘇瀑布時嘆道﹕「可憐的尼加拉!」,因為美國和加拿大邊界的尼加拉瀑布落差52到58公尺,遜於伊瓜蘇眾瀑布的60至82公尺;尼加拉總長1.1公里,更不及總長2.7公里的伊瓜蘇之半。可惜伊瓜蘇河在瀕臨斷層前,星羅棋佈的島嶼分隔出不同水道,以致下墜的河水被割裂為275條寬窄不一的瀑布,中間夾雜著綠色的山壁。其中最驚心動魄的魔鬼咽喉(Devil’s Throat)高82公尺,長700公尺,就輸給了長1.7公里,落差128公尺的維多利亞!所以伊瓜蘇和維多利亞究竟誰是天下首霸?不無論斷困難。

剛進維多利亞瀑布公園,大雨已傾盆倒下,縱然天空晴朗沒有一片雲。到達第一處觀景台,雨勢加大,原來「雨量」乃是瀑布激揚起的漫天水氣。寬闊的贊比西河面對斷層不容踟躕,後面的波濤已奔騰而至,齊齊被地心引力拖下峽谷,垂直拉出一張翻攪不已的千仞白幕,景象悚慄震撼,全然不輸伊瓜蘇瀑布的魔鬼咽喉。然而此處只是橫躺著的維多利亞之「玉足」部份。欲窺她的全身,必須沿著長逾一公里的觀景步道前行。步道建於峽谷彼岸,和對面的維多利亞相距只有25到75公尺,如此親近,視野原該十分清晰,但觀者不啻深入水霧區,如同置身強颱帶來的豪雨中,雖穿著厚實雨衣身上仍遭打濕。多數時候對岸的瀑布完全消失於白霧後,只聞震耳的雷鳴咆嘯不止,體會到土著何以呼其「雷霆白霧」。若肯耐心等待,是可以逢上白霧被風稍微吹散的剎那,瀑布女神般的威儀如從雲中露出,可轉瞬間又被水霧遮蔽。幾位導遊跟在後面,不斷提醒想把奇觀攝入鏡頭的我們,別讓水氣毀壞了相機。觀景步道的最後三分之一路程,多數遊客都放棄了一窺聖顏的努力,在滂沱大雨中狼狽落荒而逃。

去維多利亞瀑布的前一天我問導遊﹕「四月是乾季還是雨季?」他回道﹕「雨季將近尾聲。」我聞之一喜,期待觀賞到格外豐沛壯觀的大瀑布。沒想到水量大竟然帶來負面效應,維多利亞完全顛覆了我以往觀賞瀑布的經驗!下午我們只得忍痛付出十分鐘150美元的高價,搭乘直昇機從天空俯看,只見地面彷彿遭強震崩裂出一道狹長的地塹,底層的烈燄雄雄冒出白色濃煙,雖然隔著如此遠的距離,維多利亞的容顏仍令人敬畏悸動。

維多利亞瀑布位於辛巴威和贊比亞兩國交界處,絕對是兩國的搖錢樹,足以吸引全球觀光客;然而,辛巴威的貧窮,從維多利亞瀑布市的小販身上可見一斑。當小販近身兜售土產時,遊客一旦表示有興趣或流露好奇心,他們就會鍥而不捨地黏在身旁,不斷哀求購買,願意接受討價還價。遊客不但可以買到非常便宜的土產,甚至可以拿出穿過的衣服、鞋子交換。

辛巴威的土產包括非洲風味濃郁的圍巾、掛氈、木雕、餐具、面具等等,尤期是野生動物的各種雕像。後來在波札那的丘貝國家公園附近小鎮上,我們看到一排販售同樣土產的地攤,價格比辛巴威高,且小販們絕不接受殺價,對遊客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這時,我們才相信前一日入境波札那時,導遊說它是一個富裕國家,一點都沒錯。

辛巴威原稱羅德西亞,得名自1890年代來此殖民的英國政商人士西索・羅德。二十世紀後半葉,羅德西亞和南非一樣,皆因為白人壟斷政經勢力而飽受國際抨擊與制裁。經過黑白十五年的內戰,1980年白人才還政於民,改國名為辛巴威。

諷刺的是,昔日有「非洲珍寶」、「非洲麵包籃」之稱的羅德西亞,改名辛巴威後國勢日衰,如今是非洲最貧窮的國家之一。旅遊團兩次入境辛巴威(一次從南非,一次從波札那) ,每次過關都十分耗時費事,當地官員做事之欠缺效率令人嘆為觀止,反映了辛巴威落後的社會現狀。辛巴威沉淪的原因很多,在位三十年的獨裁者穆加比(Robert Mugabe 1924 — )絕對難辭其咎。2017年軍方政變推翻穆加比,2018年7月30日舉行強人之後的首次總統大選,新的元首是否能夠恢復國家昔日的富庶,值得觀察。

波札那於1966年掙脫英國殖民而獨立,之後採用西方的政治、金融制度,保障新聞自由和個人財產,致力發展經濟,提高民生水準,是一個安和樂利的非洲國家。

其實,辛巴威和波札那的天然資源類似,都有包括鑽石、黃金在內的豐富礦產,卻因為政治制度上獨裁與民主的差異,一國財富流入貪官口袋,一國惠澤民眾,形成懸殊的國力落差,豈不教人深思?

鳥獸

去非洲,當然不能錯過野生動物保育區,我們先後遊覽了南非的Hluhluwe-Imfolozi、Kruger國家公園和波札那的丘貝國家公園,乘坐越野車近距離觀賞非洲野獸,見到了獅子、大象、非洲水牛、犀牛、飛羚、條紋公羚、長頸鹿、鬣狗等等,和羽色繽紛的各種鳥兒。我們也多次乘船於河上,觀看河馬、鱷魚浮沉自如。這些鳥獸倘佯於大自然中,對於來往車船視若無睹,展現的原始生態是遊逛動物園無法享受到的景觀。

非洲各保育區由於面積廣袤,無法完全架設欄籬隔絕野生動物,因此在人跡較少的鄉下,看到大象在路旁專心地嚼著樹葉,或狒狒們互相打鬧,或大小疣豬進到人家院中吃草,都是稀鬆平常之事。到達維多利亞瀑布市的第一天,司機就警告我們待會到市中心吃飯可要小心,因為那兩天有人看到獅子招搖過市。次日我們前往市中心,並沒有看到人們驚慌失措,想來當地人早已習慣和野獸共處。

我們在維多利亞瀑布市住的旅館,背後就是一大片原始叢林,近旅館處有一方水塘,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有鳥獸前來喝水。坐在窗口用餐,可以盡情地欣賞牠們,幾乎沒有一位團員不愛上這份情調。我永遠不會忘記離開維多利亞瀑布市的那天早上,我和一位白人團員倚著旅館的欄干眺望著喝水的鳥獸,他幽幽地說﹕「再望一眼,真不想離開,這裡好寧靜,不是嗎?」

結語

此次旅行共經歷非洲南部四個國家﹕南非、史瓦濟蘭、辛巴威和波札那,不但近距離觀察野生動物,也欣賞到非洲南部風情各殊的山水景致,體驗了各國民生水準的差異。有旅遊團安排的景點,也有道旁毫無遮掩的社會實況。走過繁華摩登的大都會,也曾駐足荒野中的村鎮。見到荒瘠的不毛之地,也為魚米之鄉動心。團員們行前擔憂不已的蚊蟲叮咬並不嚴重。總體來說,非洲南部並非如之前偏見中的貧窮、落後、髒亂。四十位團員一致覺得,非洲給我們的印象之佳遠遠超過預期,在這塊異常美麗的大地上,我們享受到和以往旅遊其它大洲截然不同的經驗—-見證到原始和文明經緯交織出的一片錦繡。

我們都把心的一角留在非洲,它必在未來的歲月裡,一再呼喚我們重履斯土。

世界周刊 10/03/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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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南部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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