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青/文外
疫苗令人膽氣壯。工作逐漸走向正軌。
十月底的一天，阿三走進辦公室，一眼見椅上有個滿滿的食品袋。先是以為同事替子女推銷的童子軍餅乾已到貨。可怎會那麼多？作為華人他比較謹慎，先噴了消毒酒精才打開。原來是各式糖果和小瓶飲料，清一色的金黃，還有一幅胖胖可愛的鬼魂圖。他立即明白這是萬聖節的小禮品。美國人長不大，在辦公室玩這類遊戲，毫不令人奇怪。
疫情迫得遠距工作變成常態，然而這天很多同事卻沒在家上班。人來得齊，看來正是來玩這一年一度的驅鬼遊戲。
禮品袋中還有一紙說明，要求每人給兩位同事祕密送去一包萬聖禮品，二十四小時內完成；送完後須將那張鬼魂圖貼在門上，以示「驅鬼」。
難怪許多門上都有這鬼魂圖！阿三不由恍然，後悔昨天沒來上班。
阿三忙搜羅起自己的零食，將抽屜裡的巧克力、餅乾和冰箱內兩瓶桔汁取出，再從自己剛得的禮品中挑出些高級糖果，匯成一包新禮品；接著複印一份說明書和鬼魂圖，放入這袋禮品中，拎了便去找「下家」，搜索著哪個門上尚無鬼魂圖。
女子們自然個個不缺。阿三徑去了那位搞網路設計、不大懂社交的「老頭兒」約翰的辦公室。果然門上空空，再晚點怕連這個「山頭」也被人占了！他四下探探頭，見無人，忙迅速將禮袋丟在椅上。回到自己辦公室，他立即將鬼魂圖貼在門上。也許應該兩份全送完再貼？指示上沒講，他也沒想問。反正重要的是送禮和貼圖──不就是驅鬼嘛！
第二份給誰？阿三裝作辦事在走廊晃，見不遠處戴維門上也是空空，心中一喜。這年輕人新來，還沒建立人際關係。明兒個就將「接力棒」傳給他！聽說他有兩個幼女，若見到這禮物一定非常高興。
當晚阿三跑了好幾家店，買的零食好吃又好看，第二天一早便悄悄放到戴維桌上。
剛來上班的戴維果然一聲驚呼，匆匆跑去將祕書叫了來。邊聽祕書講解遊戲規則，便興奮得語無倫次，雖知未必是祕書所送，仍一個勁向她道謝。整天他都在傻笑，向所有人打著招呼，把大家都當成了送禮者。
見他如此，阿三心中突然一動：給自己送禮的，會是誰呢？
很快，所有門上全有了鬼魂圖。
很快，有的門上的鬼魂圖居然又被添上「No Entry」（「禁止進入」）的字樣。雙重驅鬼，格外安全！大家不免前來圍觀，個個哈哈大笑。
突又有人在大叫。原來有人椅上重又出現一包禮品。「是被Re-ghosted（重新被鬼纏住）了」，眾人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向來矜持的阿三，忍不住也微笑起來。
三天之後才是萬聖節，他卻覺得已過了個愉快的節日。
「但願連同新冠這『鬼』，也一起驅逐了出去」，他不由在想。
臺灣人間福報副刊(阿三在美)專欄小說 12/02/2021